所谓“改造”

“改造”成为一个“褒义”词，还不过六十年的时间。

然而成果是明显的，每个人都有经历过，并且程度不同的成功了。因为是用纱网网过去的，所以连鱼卵子都没有漏掉。

沈从文在被“改造”之前，已经文名天下，海内外盛名一时，很多人以为可以问鼎诺贝尔。以一介书生的意气，认为无论在哪里，就只是写点文字发点小文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又怀着对湘西的情深，怎忍心离故土而去？于是留了下来。留下来干什么呢？后来才知道——接受“全新的改造”！这“改造”的结果，就是不再从事“有害于、有碍于新社会”的文学创作。于是，老沈只好研究“中国古代服饰”。后来听说《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书还为他赢得了“考古学者”的大名，且还让后人“如获至宝”——确是有点滑稽了！

类于沈从文的还有钱钟书，曾经写过一本《围城》，海内外轰动。后来也改为研究“管锥”了，也出了一本书叫《管锥篇》，成为研究古文学的珍品。

当然不愿意接受“改造”的也有，如翻译家傅雷夫妇。不过他们是以自杀来回避“被改造”的。

其实老舍已经很愿意接受被“改造”了，并且也还“自我改造”过，只是红卫兵小将们不同意。老舍不堪受辱，自沉了太平湖。

艺术家艾未未（鸟巢设计者）在谈到他的父亲（诗人艾青）时说：“ 他对我的影响很少，我成长的年代，按现在通俗的说法，我跟他一起混的年代吧，基本上他是一个打扫厕所的人，你说他对我能有什么影响和多大影响？工作很认真，我们那个连队的厕所是打扫的最干净的，在他之前或者在他之后都没有人把厕所打扫的那样干净。”其实能打扫厕所是那个时候很多人所梦寐以求的。

当然“改造”最成功且最热衷于“被改造”和“自我改造”的，当数郭沫若老专家教授了。也正因他热爱“被改造”，他老人家即使在死后，我们的教科书上还是很自然的把他的牌位摆在其他不是很愿意接受改造的那些人前面。

末代皇帝傅仪，一直是在监狱中接受“改造”的。后来他终于“被改造”明白，于是写了一本书《我的后半生》，终于博得了点头，于是得以出来“重新做人”。

曾有人问老毛，说鲁迅先生如果还在的话，结果会怎样。毛直言不讳：“只有两种可能：一、不再说话；二、继续说话，但在监狱里说。”直截了当，真是“大无畏”的襟怀！

补充一下：作为象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虽然都是不值得提上桌面，不过你别以为你可以就此躲过了“被改造”。对你的“改造”其实是更简单而且更直接有效的：只需教科书，升学考试，电视报纸，再加上每天生活的环境，就已经全面而彻底了。前面已经说了，是用纱布而不是用鱼网！所以连鱼卵子都漏不过去。不信且把你的思想提到桌面上来检点下：你在哪点上是未曾“被改造”而保留了自己真正的思想的？！


2009.1.15 若水